00:29
01
“幻肢痛感”(phantom limb pain)
02
“你是……怎么熬过去的？”
源氏看着自己的室友瑟缩在被子里，脸色苍白，颧骨上却又有一团很不自然的红晕。
五分钟前源氏把他从噩梦中唤醒。
“你指什么？”源氏说。
“就是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。”
麦克雷把左臂从被子里拿出来，确切地说是仅剩的一截上臂。源氏看着那段被纱布包裹着的肢体，唇舌动作说出一个拗口的名词。
麦克雷跟着他重复了一遍，咂了咂嘴，然后继续看着源氏。
源氏知道他想得到什么，一个迷茫的无知者在渴求答案，期望能有人把他从漆黑的路上引向终点。源氏吞着口水，喉结在金属护甲下滚动。
“你应该适应它。”
因为那些骨肉永远都不会回来了。
麦克雷没有读心术，但源氏总觉得他好像听到了自己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。牛仔把黏在额头上的汗湿的刘海撩到一旁，靠着床头的身体往下蹭了蹭，把自己塞进柔软的被子里。
但他一直没闭上眼睛，源氏看到他的目光在自己金属的肢体上游移。
源氏叹了口气。
“我知道那很疼。”
机械忍者听见自己满含着虚假温柔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，他把金属手掌放到了麦克雷左侧的肩膀上。
“但是，看看我吧，连我都能活下去，你早晚也会适应这一切的。”
糟糕透顶的安慰，这些轻微的肢体碰触也没有任何作用。源氏注意到麦克雷在自己碰到他后眉头皱的更紧了，他甚至伸出手去往自己左侧身体那儿摸了一把，仿佛那里还有一只纹了愚蠢纹身的胳膊一样。
“哈，我总觉得这儿好像还有什么。”
麦克雷保持着平日里牛仔般的悠闲潇洒，但源氏知道这都是伪装。他了解麦克雷的感受，因为他经历过更多同样的，让人窒息的幻肢疼痛。
03
"触发区"(trigger zones)
04
他们俩平日里没什么肢体接触，在那一夜之前，他们的关系还只是，还仅仅是在同一个组织里工作的特工而已，然后被同一个黑脸的上司分配到了一间宿舍里，同事兼舍友也并没有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。
但之后源氏总觉得麦克雷好像在特意接近他，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，但他觉得自己在麦克雷眼中变成了一盒行走的止疼药，好像看着自己就能缓解他的幻痛似的。
源氏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，转过身正撞上麦克雷的胸口。牛仔低低地吸了口气，苦着脸看着面前的机械忍者。
“你就没什么别的办法吗，源氏。”
牛仔弯着腰，脸上的笑容掺杂着十二分的讨好。
“这种问题你应该去问安吉拉。”
源氏顺手把啤酒罐按在自己的额头上——麦克雷穿着装甲，他刚才这一下撞的不轻。
“我问了她，安吉拉说这是心理问题，她也没法给我太多建议。你也知道，整个基地里缺胳膊少腿的人可只有我们……”
麦克雷的目光在源氏仅剩的人类肢体上一扫而过。
“额，抱歉。”
源氏又想叹气了。他把啤酒放在料理台上，抬起双手伸到麦克雷面前。
“弯腰。”
麦克雷听话的弯下腰。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自己的同事兼室友，他不太想去看那双红眼睛，就用目光一点点地抚摸过源氏纤长的睫毛，鼻梁和嘴角横亘的伤疤，还有下唇上深而皱的唇纹。
亲上去口感可能不太好。牛仔胡思乱想着。
然后他被源氏捧住了脸颊。
麦克雷的身体突然不正常地抖动了一下，他下意识地向后想躲闪，但源氏的双手很有力，禁锢着不让他离开。
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麦克雷咬紧了牙齿，他看向源氏的眼睛，但没办法从那片昏沉的红里读出恶作剧的味道。
源氏认真地看着他，手指从麦克雷的脸颊一寸寸抚摸过去，顺着颚骨向下，从颈侧划过，然后停在了麦克雷的肩膀上。
“你的触发区比我想象中更多，也更敏感。”
源氏的声音没什么起伏，听起来就像是在和麦克雷讨论今天的天气，但他停在牛仔肩膀上那双手却掐的死紧，轻微的疼痛被放大了无数倍传递到一处不复存在的肢体上。麦克雷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，冷汗冒出顺着鬓角滑落，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清晰，他仅剩的感觉就是——
它不在那儿，它不在那儿更好些。
“我知道这很疼，但这能让你更快适应它。”
源氏终于移开了双手，转而抱住了麦克雷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。
“这真是……有够疼的。”
麦克雷颤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平静，他用仅剩的手臂搂住了源氏的腰。
“你的呢？你的触发区在哪儿？”
源氏推开了他，动作有点粗暴，但神色如常。
“别犯傻了，我的幻痛早就消失了。”
源氏拿起啤酒拉开喝了起来，麦克雷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。
他发现源氏的右手抖得厉害。
